盛宴难长,诗情未老

[茱萸插遍18h/17:20](秦柳)蝶恋花

上一棒@落海沉石 

下一棒@是天吟w 


“嗯?”柳永摘下耳机,用手拈起桌脚的信笺,素洁的信笺上衬着娟秀的字迹,落款处则是他熟悉的名字。

柳永轻叹一声,放下信笺。他抬头望向窗外,湖边夜色苍茫,一点月光透过云层,洒落满窗。

他伸手揉了揉倦了的眉心,自从那件意外后,他们已经整整快一周没有联系了,但是秦观仍坚持着每天给他写信。

柳耆卿,你到底在因为什么躁动不安?

他暗问,那只是一个玩笑意味的吻,他这样安慰自己,秦少游只是输了一场游戏,那个吻只是游戏的规则,而他,柳耆卿,只是运气太好又刚好路过而已。

……


柳永是汴京大学音律系的助教,秦观则是新大一的学生。他和秦观相识也是一场意外。

那是新生报到时的事了。秦观因为家里有事晚到,等到他匆匆忙忙赶到时,走廊上已没有了人影。秦观小心地推开门,就看到柳永阖着眼带着耳机背靠在窗边,有些慵懒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午后的阳光则洒落了他满身。

“同学——?”

少年人有些惊讶地抬头询问,“这里是音律系的报道教室吗?”

秦观问完其实就有点后悔,却看到那人缓缓睁开眼,将耳机摘下轻声问道:

“你再说一遍?”

秦观有些讪讪地低下头,将问题又问了一遍,柳永倒也没有为难他,在他语罢用手轻轻对着对面的教室一指。

“谢谢。同学——你是几班的?”

秦观语音刚落下,却看到柳永已经转过身去又戴上了耳机,有些答非所问地回答道:

“嗯。再会。”

那淡淡的语气如羽毛轻轻地挠在秦观的心头,让他心头微微一颤。他有些慌乱地开口道谢,而后快速离开了这间教室,将门轻轻掩上,似是不忍让人再扰乱其中的风情。


柳永虽然说了再会,但秦观开学一周多却也没再见过柳永一次。那日午后的惊艳一瞥,却让他在心头无法忘却。

这节是概论课,老师在台上有些枯燥地重复着书本上的话术,秦观将课本随意翻开几页,又有些失望地合上。他自小便喜欢这些,所以概论早就自学过,而老师今日讲的又是最浅层的东西,他有些听不进去,趴在桌子上有些无趣地转着笔,有些飘飘然想着柳永的事。

甫一下课,黄庭坚拉着隔壁系的苏轼凑上前来,黄庭坚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废弃的纸团又迅速地拆开,苏轼努力辨认着上面有些潦草地字句读出声:

“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二人果真如此地相视一望,又异口同声地开口询问:

“少游,你这是怀春了?”

直到二人是声音在耳畔响起,秦观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有些脸红地伸手将苏轼手中的纸条抢了过来。

“没有。”

他伸手将纸条又团了回去,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二人。黄庭坚有些不好意思,

“好啦,不逗你了。主要看你上课一直在走神,所以我和子瞻都有些担心。”

黄庭坚说着,苏轼顺手又将秦观手中的纸团抢了回去,“不过至于这纸条嘛,我和鲁直就带走研究啦!”

“苏子瞻!黄鲁直!”

二人说着便往外溜,直到二人身影跑远,秦观才模糊地听到苏轼的话:“其实我家子由暗恋我那会也是这个样子。天天上课出神想我,好在后面我及时发现……”

秦观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分明只见过一面,他这算对柳永暗生情愫了?

他有些慌乱。


上课铃声及时响起,将秦观飘远的思绪强行扯了回去。老师点完名后说要介绍一位助教。

话音刚落下,台下不少人都有些激动,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秦观却有些无所谓,低头继续翻着手中的乐章集。这是他自高中以来就关注的一位名为耆卿的词人的词集,他一直赞叹于那人笔下珠玑的字句与婉转的曲调,高三报考时听闻耆卿毕业于汴京大学音律系,这才也报名。

柳永进门时,秦观明显听到周围女生的呼声又高了一调。

“我是柳永。”

柳永说罢望台下望去,秦观听着那人声音有些熟悉,不自觉地抬头,许是有些心虚。四目相对一瞬,秦观便快速低下了头。他听到柳永轻轻笑了一声,又继续介绍自己。

柳永后来说了其实秦观都有些听不进去,只记得那人含笑的双眸,与温和的语调。

柳永说完,台下很多人争相提问,虽然问的大多是基本的问题,但柳永也都很有耐心地一一解答。

秦观突然便觉得他们有些恬噪。他于是举手,站起身子看向柳永,

“前辈,那我想知道非上课时间也能来找您探讨吗?”

“当然。”


自从柳永课上应了自己的话,秦观就常常借着讨教的名义来找柳永。可柳永却似乎来者不拒,对谁永远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温文尔雅又让人亲近的调子,每每让那群女生心猿意马。秦观承认看到其他女生对着柳永问着一些明显就是临时编出来的问题时,自己有些醋。

可他又无可奈何。毕竟对柳永而言,他还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那一日午后,秦观刚回到教室,就听到前排名为酥娘的少女含笑问身旁另一位,“虫娘,虫娘,你看我穿这一身去见柳前辈如何?”

“诶呀,都说了不要和侬家抢啦。”

……

秦观于是抱着新作的词,再次敲开柳永的办公室。

柳永开门的一瞬,秦观迅速低下头。

“又新作了词准备拿来让我看?今日怎么这般拘谨?”

看着那人有些纠结的模样,柳永轻笑着开口。

秦观低声道:“嗯。还是要请前辈看看我新填的这阙踏莎行。”

“进来坐吧。”

秦观跟着柳永走了进来,便看到正对着的桌子上放着一本《乐章集》,看样式,好像还是最早的一版。

“前辈读过《乐章集》?”

许是过于惊讶,秦观直接问出了声,又有些激动地抬头,“前辈也喜欢耆卿先生的词吗?”

柳永眉梢轻轻一动,“之前看过一些他的词。你很喜欢?”

“自然。耆卿先生的词通俗易懂,俗而不媚,又讲究音律,若以红牙板相配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自是一绝。”

柳永点点头。

“其实我来这里也是因为喜欢耆卿的词。”

秦观低声轻轻说道,柳永听罢只是微微一笑,不做置评。

却不道秦观话锋一转,“其实我感觉耆卿与前辈的词风也很相近,不知前辈可否知道耆卿先生?”

柳永一踉跄,泯了一口茶缓道:“不知。”

秦观虽有些遗憾但仍仰头认真看向他,“但是我认为前辈的词和耆卿先生一样优秀,所以还是希望前辈可以对少游不吝赐教。”


秦观于是每日中午都去找柳永,每次秦观提起耆卿的词,柳永却从不多言,只是淡淡附和几句。虽然有些遗憾,但柳永与秦观的词风也相像,以至于开学没多久,秦观倒也填了不少新词。

某一日晚上,秦观写完新词准备离去的时候教学楼已经没人了。他收拾玩东西,准备直接回宿舍,却在下楼时听到楼下某一间教室里传来飘渺的歌声。

歌声十分婉转,是他平日里喜欢的曲调。秦观于是有些好奇,不愿惊扰那人,小心地踏过走廊的地板,透过半掩的门扉,秦观看到柳永独自对月歌唱。

那人站在窗边,月光如水洒在他的侧脸上,微凉的夜风吹起他白色的衣摆,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逐月而去。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歌声婉转悦人,却又含着话不尽的淡淡忧愁。一旁的琵琶被遗落进了月色中,夜风吹进窗棂,轻轻拨动琴弦。

当真是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不知是在门口看着那人唱了多久,秦观有些倦。看着那人沉醉在月色中的身影,秦观轻声缓步离去,回到宿舍的时候才发现早已是午夜十分了。


其实秦观的偷听,自从秦观来的时候柳永就已经知道了。但他并不打算拆穿,只是当做无事发生。这似乎成了他们彼此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自此,秦观常在夜晚站在门外听柳永唱歌。

柳永其实承认,对他而言,其实秦观和其他人不大一样。

他看过无数的爱恨纠葛,感慨过无数的人情冷暖,并将那些故事一个个诉诸于他的笔端,填出一阕又一阙的风花雪月。

但是自从他遇到秦观开始,一切仿佛都不大一样了。那日自从秦观的闯入开始,他和其他那些仰慕他的人不一样,那人的存在仿佛一只蝴蝶在他心口扑棱振翅,却又作茧自缚。

柳耆卿,你见过这么多的偎红倚翠、草色烟光,却要在那人的桃源中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吗?

他不敢去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之间仿佛普通的师徒般无事发生,就像是站在迢迢银河的两端,不敢确信彼此的心意,相望却无人暗度。

看着那人对所有人从未更换的笑语,终是秦观有些耐不住了。

那是一场比赛之后的庆功宴。秦观顺利拿到甲等的成绩,赛后苏轼等人说着要帮他半庆功宴,邀请了许多相识之人,当然,也包括柳永。

秦观期许了许久,想着再次见面时对那人刨白心意,可是柳永并没有如约到来。秦观有些失望。

看着宴席上其他人成双入对的场景,秦观眉头一酸。许是苏轼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主动提出了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主意。

秦观本想拒绝,却也耐不住苏轼等人多次劝说,终是妥协。

他们玩了很多局,秦观完美错开了所有,喝酒几轮,终是苏轼兴奋地翻开手中的牌,“这一轮我选秦少游!”

“少游……不许喝酒抵赖啊……”

黄庭坚一把夺过秦观手中的酒盏,“快说,选哪一个?”

许是酒意有些上头,秦观没有多想就决定,“我选……大冒险。”

“我看看啊。”苏轼翻开问题,却在看完后有些兴奋,苏辙凑上去帮他念出了问题:“亲吻下一个路过的人一次。”

秦观酒意有些上头,没有听清苏辙的话,就兀自答应了下来。

“我看看啊……”

黄庭坚有些兴奋地帮他推开门,却在看到门口来人时转过身去飞快捂住了秦观的双眼。

“不许看啊。”

柳永今日赴宴晚了些许,刚准备敲门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传来一阵阵薄薄的触感。

一触便分。

柳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有些震惊地不自然后退,而后落荒而逃。

秦观一瞬间便醒了酒。


然后,然后他们就没有再说过话了。

秦观承认柳永一直在刻意躲他,自从那个玩笑意味的吻后,他除了课堂就再也没有见过柳永了。甚至在课堂上,柳永都很刻意地躲过他的目光。

秦观于是坚持每日都给他写信。

从山沫微云写到水边沙外,一次次认真刨白心意,可是柳永从来都没有回信。


一首曲子刚终,柳永有些倦地放下耳机。他终是再次拆开了那人寄来的信。

“我愿意去解前辈的万种风情。”

他在最后一封信里这样写。

许是终是不想再去掩盖自己的内心,柳永思虑良久,执笔给那人回信。


秦观对于那个吻一直有些愧疚,当柳永开始躲着他时,虽然在意料之内,却还是有些心伤。所以当他收到柳永的回信时,他心头一颤。

反复查看的确是那人的名字,那人的笔迹,秦观有些颤巍地将信拆开。

里面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词。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眼,反复确认良久,不敢确信,终是,终是最后冷静了过来。

那么前辈,是答应自己了吗?


其实柳永回信后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他一向不是冲动的人,可是自从遇到了秦观后,一切都仿佛变了味。

他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过于冲动,过度解读那人的意思,却又不得不一次次安慰自己装作无事发生。

那日午后,秦观久违地再次在办公室见到了柳永。

“前辈!”

在柳永开门地一瞬,秦观有些惊喜地叫出声。

“嗯。”

……


确认心意后,二人也就一直私下保持这种暧昧的关系,却又装作表面上无事发生。

“诶诶,少游,你最近是不是恋爱了?”

某一日课下,秦观对着窗外那人的身影发呆,苏轼一下子抽出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快说啊——”

苏轼用力摇着他的胳膊,秦观有些无奈地轻轻点头,看到他的反应,苏轼一下子就激动了。

“我说什么来着!”

“黄鲁直记得微信给我转账!”

……


再后来,他们住在一起了。

某一日晨起,秦观翻开桌子上柳永的手稿,看到落款处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时,有些微愣。

潦草的耆卿二字,让他不自觉地想起第一次提起这个名字时柳永的不自觉的反应。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自从他们相识后耆卿已经很久没在平台上发新词了。

所以他把笔下的千里烟波与暮霭沉沉全写给了他一人。

他一时间有些感动,又不知从何说起。思虑良久,终将词稿轻轻放回原来的地方。

他没有拆穿。

因为他知道他还会给自己写无数的桐花烂漫。

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笔端的温柔。




(一些彩蛋或许)

(是在写正文时候想到的)

1.其实秦观不知道,那个吻其实是苏轼策划的。所以柳永收到的邀请时间也是比其他人晚了些许的,所以才会那么碰巧。

苏轼:不用谢我。


2.某一日秦观收到黄庭坚发来的一个链接。

是他和柳永的同人文,那人文辞优美,用古风架空的故事背景写尽了二人的爱恨情仇。

甚至还引申出了一句“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赚足了读者的眼泪。

后来秦观才知道作者其实是苏轼。


3.就像秦观没有拆穿耆卿这个名字一样,柳永也没有拆穿秦观曾经来偷听他唱歌的事。

被他们各自放在了彼此记忆的角落,等待一个被同时提起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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